张晓峰
又快到麦收的时节了,儿时,到了这个时节,家家户户都把闲置了半年的镰找出来,能用的在青条石上反复打磨,磨得刃薄如纸、锋利如剑,在阳光一照,青光闪闪,寒气逼人。找些乱麻迎着镰刃一吹,乱麻迎刃而解,随风飘散,这就是所说的“快刀斩乱麻”吧。不能用的,拿到集上,找钉镰的木匠换个镰头,或者镰把。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。磨镰、钉镰是麦收前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准备。
农耕时代,镰是最常见、最重要的农具。耕耘就是为了收获,大多数农作物的收割,都要用到镰。北方的小麦、谷子,南方的水稻、油菜自不必说。北方的沙地最适宜种高粱,高举着的红高粱也是用镰扦下来的;同样是用镰,收割芝麻又换了说法,叫削。各种豆类的秸秆、各种瓜类的藤蔓、各种草类的茎秆,收割时哪一样能少了镰呢。我们的党徽图案,用了镰刀来象征农民,真是再恰当不过了。试想,还有那样东西,能有镰更被农民所熟知,密不可分呢?
镰刀头是生铁在火炉中淬炼出来的。一块铁,先在火炉中熔为水,铸为镰刀的模样。再经过重锤的千敲万打和青石的百般打磨,才有了清冷的锋芒。镰刀是弯的,不用的时候,挂在屋檐下,夜晚,在灯光的映照下,闪着青白的光,像月牙一样。少年的我,也曾对着镰刀,把它想象成小船,载着我驶向渺远的天际。镰刀头上有两个小孔,是用来把镰刀头钉在镰把上的。镰的把多为柳木,家乡的匠人是很有匠心的,将把子做成流水模样的,说不出科学道理,只是觉得比直的顺手,看起来也美观,应和了镰刀的弯。生硬的质地,因为有了镰刀的弯和把子的曲,而平添了几许柔和妩媚。手握的地方,特意起了棱,这是为了手握得更牢靠、不脱手。我们这些少年,几乎没有不被镰刀伤过腿和脚的。
受点伤算什么呢?找个破布包一包,找个麻绳扎一扎,就又开始劳作了。乡下人,不会用镰,算什么乡下人呢?除了收庄稼,喂猪割草也需要用镰,编席子割芦苇也需要用镰,够树上的榆钱、槐花也需要用镰,在儿时的乡下,家家有镰,跟户户有炊烟一样,是家的象征。
农业现代化、机械化以后,以镰刀为代表的传统农具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如今,只有到农耕博物馆里去寻觅它的踪迹了。那锈迹斑斑的镰刀,像是城市里昏黄的月牙一样,让人生出无限的回忆和乡愁。